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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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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“我這幾日恐怕不能出門,你先替我向孟將軍道聲謝,回頭我再親自登門。若不是他仗義伸手,恐怕家父性命早已不保。”方五郎道。他想到此處不禁一陣後怕,有些後悔當初不該對安王的身世置之不理。

如果當初他發現異樣的時候就去找陛下告發,之後就不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了。

孟二郎點點頭,又道:“素珊也說了,宏叔性命無礙,你不必太擔心。過些日子,駙馬身體漸好,自己就會醒來。”

方五郎的目光瞬間變得陰冷起來,“動手害我父親的是我二叔和汝南王妃。”

孟二郎早從他們的對話中猜到了這一點,但聞言依舊難掩驚愕,“什麽?他們為什麽好加害宏叔?”方駙馬被害成這樣,顯然他和素珊之前的想法有些紕漏,方駙馬並非馮貴妃的姘頭,那麽,那個人會是方二爺嗎?汝南王妃是因為這個才卷進來?

“安王並非陛下親生。”方五郎沈聲道:“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,他應該是汝南王妃所出。”他嘴裏明明說的是石破天驚的大秘密,臉上的表情卻平靜得毫無波瀾,就仿佛這事兒跟他毫無關聯。

孟二郎早已傻了,半張著嘴發了好一會兒楞,才喃喃道:“你……你怎麽知道的?”

方五郎挑眉看他,眸中有些異樣,“怎麽,你也早就懷疑了?”

孟二郎頗不自在地輕咳了兩聲,方五郎立刻就猜到了緣由,“你先前懷疑我爹?”

孟二郎的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,結結巴巴地道:“我……我也不是……那個,宏叔他……”他覺得自己好像越描越黑,幹脆住了嘴,一臉愧疚地看著方五郎,坦然致歉道:“對不起,是我亂想了。”

方 五郎豁達地搖搖頭,“無妨,你懷疑我爹也不奇怪,連我當初都懷疑過他,悄悄盯了他半年,到後來才作罷。你別看我爹那一副文武雙全厲害得不得了的樣子,其實 他挺沒用,膽子又小,他早就知道我二叔跟馮氏不清不楚,偏又不敢去告狀,只得私底下勸誡二叔。到後來安王漸漸長大,我爹他都快嚇死了,你沒見他連武衛都給 辭了,就怕擔上幹系。”

“你二叔?你剛剛不是說是汝南王妃……”孟二郎被他繞得有點暈。

方五郎聳聳肩, “我只是隨口一說,這事兒若不是他們親口招認,誰能知道。我只是覺得,我二叔那種慫貨,壓根兒就沒膽子幹出這種膽大包天的事來。而汝南王妃,這女人心高氣 傲,心機深沈,當年可是差一點就要當上太子妃了,結果汝南王卻因故身死,你覺得她能善罷罷休?再算算日子,安王出世正好在汝南王過世後半年,你可能不知 道,馮氏當年生產的時候可是‘早產’。若非安王是她親生兒子,那女人豈會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來。”

她今天到公主府,其實也是無奈之舉,一旦方駙馬將事情真相揭穿,不說安王的皇帝夢,他恐怕連性命也難保。不然,汝南王妃如何會做出今天這種落人話柄的事。

孟二郎被他這個大膽的猜想驚呆了,但同時又不能承認這個想法非常可能。

如 果安王僅僅只是方二爺與馮氏偷情所生,汝南王妃實在不必為了個並不親厚的外甥冒此危險。畢竟,就算安王登基,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麽好處。一個不能被承認的皇 帝姑母還比不得汝南王妃尊貴,畢竟,前頭還有個馮氏擋著,汝南王妃連皇後都不看在眼裏,如何會甘心對馮氏俯首稱臣。

孟二郎忽然覺得有些口幹舌燥,他覺得他需要趕緊去找素珊說一說。

“你不是也說有話要和我講?”方五郎道:“說罷。”

孟二郎卻噎了一下,下意識地回頭朝屋裏看了一眼。

方五郎忽然有點明白了,“跟倪家大娘子有關?”

孟二郎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真相,這畢竟是素姍自己的事,他如果這麽大刺刺地說出來,似乎太不尊重人了。

於是,他想了想,朝方五郎道了句“稍等”,而後進屋把素姍給叫了出來。

素姍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們倆,“叫我作甚?”

方五郎也皺著眉頭滿臉不解,畢竟,安王身份的事兒實在不好往外說,就算孟二郎心儀倪家娘子,可這種事兒就連自家媳婦兒也該瞞著,怎麽能隨便洩露出去呢。

孟 二郎卻絲毫不理會方五郎的目光,一五一十地將方五郎的想法全都倒了出來,素珊果然也震驚得瞪圓了眼,“竟然是汝南王妃?”她從來沒想過這幕後主使竟然會是 個女人,所以這麽多年一直都只在年齡、身份符合的男人中找,最後才認為是方駙馬,而今被方五郎這麽一提醒,心中頓時豁然開朗。

十九年前,汝南王剛過世不久,他的舊部尚未解散,的確有能力犯下周家的血案。再想想安王的眼睛,若是汝南王妃所遺傳就說得通了。

素珊臉上接連變色,方五郎看著她的目光愈發狐疑,一會兒瞧瞧孟二郎,一會兒又看看素珊,好奇極了,“大娘子怎麽會……”方五郎斟酌著詞語,猶豫不決不知該怎麽開口。

素珊道:“我不姓倪,也不是倪家大娘子,我姓周。”

方五郎被這突然的變故弄得傻了眼,他猶疑地看向孟二郎,見他一臉平靜,便曉得他早就知道了。

“等一等,我腦子有點不大好使。”方五郎拍了拍腦袋,又使勁兒甩了甩頭,“你不是倪家大娘子?那藥王谷和你也沒關系麽?周周……”他腦子裏靈光一閃,豁然開朗,“周太醫——你是周太醫的女兒,倪家的外孫女。你沒死?”

素珊,或者說是周凈宣微微頷首,“是,我是周凈宣,周至亢之女,十五年周家滅門案中唯一的幸存者。”

她提到十五年前的案子,方五郎也隱約猜到了原因,“周家滅門一案與安王身份有關?”

凈宣的臉上漸漸浮現出憤怒和悲傷的情緒,孟二郎見狀連忙上前拍拍她的肩膀,柔聲道:“別難過,一切都快大白於天下了,作惡的人終究逃不掉。”

方 五郎的心情也跟著低落下來,周家一百多條人命像座大山一般沈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。不,不僅僅是周家,還有無數無辜的人冤死在那場變故中,而這一切,僅僅只 是因為汝南王妃的一己野心。不管他是否願意承認,汝南王妃終究是他們方家的人,而方駙馬雖然不曾做過些什麽,可也正是因為他的放任才導致了之後的一切,方 五郎難免心中內疚。

“你們打算怎麽做?”方五郎問:“單憑我的猜測尚不足給他們定罪,無論是汝南王妃還是安王,身邊都早聚集了一群勢力。若是有真憑實據自然不怕,可現在——”他無奈搖頭,臉上全是無能為力。

“不 是還有方二爺麽?”孟二郎道:“他喪心病狂,意圖謀害兄長,豈能任由他逍遙法外。”他倒是不擔心證據的問題,事關皇室血脈,陛下必定不能容忍。只要陛下下 定了決心去查,就不怕查不出什麽蛛絲馬跡。畢竟,事情只要做過了終究會留下痕跡,更何況是貍貓換太子這種大事。

方五郎苦笑,“我早就已經派了人去找他了,但是——”他搖搖頭,“我那二叔是個最最沒用又膽小懦弱的人,知道自己犯下了事,這會兒恐怕早就躲起來了。他若是個膽大的倒也好找,偏偏膽小如鼠,真要藏起來,連地窖都能待個十天半月,還真是不好找。”

“那就慢慢找。”孟二郎道:“他最好是落在我們手裏,不然,若是被汝南王妃的人找到,恐怕立刻就沒命。那女人能對宏叔動手,對方二爺自然也不會客氣。”

方五郎自然也懂這個道理,只是依舊無奈,“我也想啊。”他說話時有些不自然地再次看了看凈宣,忽然想起一件事來,忍不住問:“娘子身邊的翡翠姑娘……她是不是姓宋?”

凈宣略一遲疑,面上露出微妙的神色,“方大人不如自己去問。”

她雖然不曾直言承認,但這態度卻十分明朗,方五郎點點頭,致謝道:“多謝娘子提點。”

凈宣在公主府待的時間不長,既然對方駙馬的傷束手無策,她便只能暫時告辭回宮。

孟二郎一路將她送至宮門口,臨別前又問:“你有什麽打算?”事情到了眼下的地步,靜德長公主勢必不會罷休,說不準今明就會進宮告狀,到時候事情一說開,她的大仇也將得報。

凈宣想了想,道:“我想回宮後就去找娘娘坦白。若是一直拖著,到了後邊,恐怕陛下心生芥蒂,還要治我一個欺君之罪呢。”

孟二郎略一遲疑,忽又往前走了幾步,“那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
凈宣的臉上一紅,頓時渾身都不自在起來,一向豁達的她也有難為情的時候,“你……瞎胡鬧什麽,我自己與娘娘說就好,你跟過去像什麽事兒。”

孟二郎面不改色地道:“我過去看熱鬧。”

凈宣真是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,繃著臉瞪了他一眼,“你愛怎地怎地。”

回了太極宮,凈宣先去給皇後請安,並將駙馬的傷情一一稟告,得知方駙馬昏睡不醒,皇後娘娘難免憂心,嘆息道:“這可真是飛來橫禍。”

孟 二郎卻搖頭,“並非橫禍,而是人禍。五郎已經使人去抓方二爺了,打傷宏叔且一路追殺他的就是方家老二。娘娘您可能還不知道,長公主進宮的時候,汝南王妃又領 著人去公主府鬧事,還不知從哪裏尋了個巫醫要給宏叔治傷,若不是五郎及時趕到,恐怕宏叔這會兒已經性命不保了。”

皇後娘娘仿佛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匪夷所思的事,她下意識地看了看姜嬤嬤,姜嬤嬤也半張著嘴在發懵,二人大眼瞪小眼,齊齊地傻了。

“這這……這……”鬧了半天,原來她們都猜錯了,馮氏的姘頭竟然不是方駙馬,而是方二爺麽?可是,方家老二也就一張臉能看,馮氏是怎麽看上他的?而且,汝南王妃竟然為了保住安王的身份向方駙馬動殺手,這也未免太不可思議了。

“娘娘,”凈宣忽然面色一整,雙膝跪地朝皇後拜下,“民女有罪。”

翡翠也在她身邊跪下,面容同樣的肅穆沈靜。

皇後滿臉驚愕地看著她們倆,“你們倆這是在做什麽,快起來,有什麽事兒起來再說。”

凈宣並不動,臉上盛滿了毅然與堅決,“娘娘,民女並非倪家大娘子,而是前太醫令周至亢之女周凈宣。”

姜嬤嬤“啊——”輕呼出聲,難以置信地指著凈宣,“你是周太醫的女兒!果然,果然……難怪長得像倪家大姑奶奶。”

皇後有些迷糊,“真是老天有眼,周太醫竟然還有血脈遺存,好孩子你快起來,跟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?你為何要冒名頂替倪家娘子進京?難不成倪家還會不認你這個外孫女麽?”

凈宣被皇後扶起身,翡翠也在宮女的攙扶下站了起來。

“娘娘且聽我說細說。”凈宣並不隱瞞,除了謝氏的事不足為外人道,其餘的所有謀劃她全都一一說明,如何將姚氏抓獲逼供,如何知道了安王的身世有異,又如何懷疑上了方駙馬……

皇後早已被震得說不出話來,雙目微微發紅,眸中淚光閃爍,“她……她們竟然做出如此滅絕人性、喪盡天良的事來,那可是好幾百條人命啊,她們怎麽能?怎麽能——簡直是天理不容!”

皇後忽地站起身,挺了挺腰桿,朗聲吩咐姜嬤嬤道:“去把本宮的朝服拿過來。”

姜嬤嬤大愕,“娘娘,您這是要做什麽?您可別糊塗,這事兒誰都能去找陛下說,就您不行。您就不怕陛下心生猜忌嗎?”

“本宮身為皇後,就該有皇後的擔當。既然知道了此等霍亂朝綱的大事,不去提醒陛下,難道眼睜睜地看著陛下為奸人所迷惑,使忠臣蒙冤,無辜之人枉死嗎?”皇後鏗鏘有力、擲地有聲,那一往無前的氣勢霎時就將姜嬤嬤給震住了,應是半天沒說出話來。

“娘娘請稍候,容老奴給您換衣。”姜嬤嬤目光覆雜地看了她半晌,終於嘆了口氣,沈聲應下。

不一會兒,皇後便換好了朝服從裏屋緩緩走出來,莊嚴又威儀,讓人不敢逼視。

皇後一馬當先,凈宣與孟二郎隨侍左右,一行人匆匆地往謹身殿而去。

皇帝陛下正在翻閱奏折,聽說皇後求見,陛下略覺意外,“梓潼來這裏了?”

“是,娘娘她——”內侍面露疑惑之色,“娘娘身著朝服,看起來似乎有要事。”

皇帝愈發地覺得不對勁,趕緊放下手裏的活兒起身迎了出來,見孟二郎也在一旁,立刻發問道:“二郎你不在禦史臺當差,怎麽三天兩頭地往宮裏頭跑?”

他一邊說話一邊走上前過來扶住皇後的胳膊,柔聲道:“不是說了最近都在床上靜養,有什麽事兒就差宮人過來喚朕就是,何必親自出來。”

皇後正容回道:“陛下,妾身有要事上奏。”

…………

皇帝陛下已經一動不動地坐了有一刻鐘了,皇後並不急著催他,任憑是誰,突然得知自己養了近二十年的兒子竟然是別人的種心中都不會好受,更何況,那孩子的爹還是壓制了他許多年的死敵。

屋裏頭安靜得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,孟二郎心裏有些打鼓,生怕皇帝一怒之下要尋凈宣的晦氣,忍不住悄悄地打量陛下的臉色。將將才擡眼,卻陡然與陛下的鋒利的目光相接,孟二郎一滯,額頭上頓時沁出了細汗。

半晌後,皇帝終於開口,面無表情地道:“宣方五郎進宮。”

這是打算讓大理寺介入了!

孟二郎頓時松了一口氣。

等待的工夫,皇帝終於將皇後娘娘勸回了太極宮,又道:“梓潼放心,朕心中有數。”

兩刻鐘後,方五郎應召入宮。

皇帝也不再遮遮掩掩了,開門見山地問:“關於安王身世的傳言,你是否早就知道了?”

方五郎“噗通”一聲跪在地上,“臣有罪。”

“你——”皇帝霍地跳起身,三兩步沖上前擡腳就把跪在地上的方五郎給踢翻了,這還不罷休,等方五郎艱難地跪正了,他又拳打腳踢地沖上前一邊罵一邊打,凈宣嚇了一跳,孟二郎趕緊朝她使眼色,示意她千萬別作聲。

皇帝憋了一肚子的火可算是發洩了出來,心腹內侍趕緊上前遞帕子擦汗。

“你……你們倆——”陛下的手指頭朝方五郎和孟二郎點了點,“趕緊去給朕查個水落石出,誰要是敢再隱瞞不報——”他淩厲的眸光射向方五郎,方五郎心中一寒,慌忙低頭道:“微臣不敢。”

“都給朕滾出去。”

孟二郎趕緊拽了拽凈宣的衣袖將她推到最前方,走到房門口時,身後忽又傳來皇帝陰測測的聲音,“真相未查明之前,誰要是敢洩露半分——”

他們仨齊齊地打了個冷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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